分享法喜——學佛十五年
五月來美處理一些私人事務,月底時有機會搭便車到慈航精舍來向師父請安。師父說:「你來給大家講點話吧。」我嚇了一跳。我是個門外漢,不懂什麼道理,哪有資格講話?但是師命難違。考慮再三,我想我能貢獻的只有我的學佛歷程。向師父提出這個構想,師父毫不考慮地說:「好。」這時候我真是騎虎難下了。今天委屈大家在這裡聽我報告我的學佛歷程,一是我想認識各位師兄姊,再是讓各位避免一些我所經過的不正確的路,三是提出一些心得,請大家指教。
1. 進入佛教的因緣
小時候家裡只有先母唸彌陀、拜觀音。因為先父是不做這一套的,認為那是女人家的事,所以家人很少去廟宇。去到寺廟都是參觀遊覽性質,沒參與什麼活動。先父直到退休以後才開始讀些佛書。原來先父的觀念是:「進入社會工作,要依孔孟之道追求利人利己的現實生活裡的發展;從社會工作退休,那就進入人生另一階段,這時才可以開始探尋佛理,因為佛理講『空』,不適於現實社會。」先母是受舊式社會教育的人,一個守分知足的人。先父不去廟宇,她絕不提要去那個寺廟或要做些什麼。家裡四書五經不少,卻沒有一本佛經。要說我在家裡受到一些佛教的薰陶,我想佔絕大部分的應該是先母的數十年每天一炷香。那炷香代表了先母對觀音菩薩的仰慕與依賴。那炷香的影像也常留在我心中。這就是母親以實際行為而非言語在我心裡種下信佛的種子。
小學時家住高雄市,不時還有和尚尼姑沿門托缽。雖然那時一家八口只靠先父一份薪水,先母總是恭恭敬敬打好一碗飯菜奉上。偶爾也會把這個機會給我,讓我去奉飯。我年紀小,不知何謂「布施」,但是這樣的教導使我從小就有尊敬出家人、供養出家人的觀念。那時候浴佛節也是社會上的一件大活動。有些寺院抬著佛像出來遊行,民眾在路旁恭候。等到佛像經過時,一擁而上,搶著浴佛。有些只在寺院內辦活動。先母只能帶著我們兄弟姊妹參加前者。記憶中我只有兩年受同學帶領,去寺院浴佛。回想起來,小時候雖然有浴佛的行動,那也只是參與,在參與中知道一點關於佛的故事而已。至於說浴佛的行為是想藉此表示願意洗去自己的貪嗔痴,我在四十多歲才有機會明白。
初中時搬到台北大安區,住在巷子裡,比較少看見沿門托缽的。浴佛節的活動消息似乎也到不了我家住的地方。因此布施與浴佛的行動就中斷了。但是初中、高中時每週都要練習毛筆字,包括大小楷,是作業之一。寒暑假作業也有毛筆字練習。一般同學認為這是苦事,我卻不覺得。我喜歡寫。我交上去的練習篇數常常超過老師要求的。我選擇的小楷字帖是柳公權的「金剛經」,欣賞他的清秀中帶些剛強。選擇這本字帖純粹只是欣賞其書法,並不是為了如經中所說的「書寫讀誦此經」的無限功德。我原本就無心於瞭解經義,加上字帖沒有句讀,雖然中學時期臨摹前後不下數百次,我並不瞭解其中的名詞,更勿論經文含意。因此,在表層意識裡我對金剛經什麼也沒得著。但是終究是抄寫過數百次,不用刻意去背誦,經文文字約略都潛藏在腦中。使我在四十多歲時再度拿起《金剛經》的時候覺得一切是那麼溫馨熟悉,正似老友重逢、遊子回鄉。
大學時期我在台中。這時毛筆字不必寫了。唯一與佛教有關的活動是被同學拉去參加學校裡的佛教社團舉辦的講經班。講經班由李柄南居士主講。李居士很認真、嚴肅,除了講佛教的基本常識,重點在宣揚淨土觀念。因為他講的進度很慢,又要我們規規矩矩地坐著至少兩小時,而我心理上又沒有主動要學的念頭,我常常參加別的社團活動而缺席這邊。四年過去了,我對西方淨土只有些許認識。接下來,服兵役、留學、回國任教,離開佛教一離就是二十一年。
四十三歲時大學兩位同學(一貫道信徒)發心來家裡介紹《了凡四訓》和《六祖壇經》。每週一次,前後有約四年。雖然壇經有註解又和同學當面討論,還是有許多地方不能會意。例如:五祖說的「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六祖說的「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我的同學原來希望我在他們講到六祖聽見別人唸及《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時候就開悟了的情況會在我身上發生,可惜我讓他們失望了。後來講到六祖在更進一步開悟後說「何期自性本自清淨,……。」的時候也希望我能有所悟,可是我還是讓他們失望了,因為那時我連「自性」這個名詞的含意是什麼都還揣摩摸不出。
為什麼幾年下來我聽不懂別人這麼熱心的講解佛經?原因只有一個:我的佛學根基太差,許多經書裡用的名詞我都不懂,許多言詞背後的故事我都不知道。換句話說,是我對佛教文化的認識太少。過去的浴佛、拜觀音等等只是從形式上接近佛、菩薩,希望由他們那裡獲得一些庇佑,少災免難。現在要由道理上瞭解佛經,必須要在心裡建立起對佛教的基本認識。有了這樣的反省,我有機會就拿些與佛教相關的書來閱讀。書的來源有部分是購自書店,有部分是朋友贈送,大部分是取自寺廟和餐廳的隨緣品。隨緣品有些是佛教的,有些是佛道不分的,有些是一貫道的;有些闡明義理,有些融入生活,有些專談虛妄,不一而足。不論是哪一種,是不是與我原來的體認相接,還是相錯、相背,我都認真去體察作者的觀念。有時很清楚地知道那些觀念與佛的教導不符,看過就丟棄。有時某些說法能拓寬我的觀念,也明顯地與佛的教導相符,我就接受。若不能判定是否與佛的教導相符,我就存疑,等待機會再求答案。例如「這一生能有多少成就是命中注定」的說法。有時覺得這本佛經的話與另一本的矛盾。然而佛經是不該矛盾的,問題出在我不瞭解。這時就需要用功苦思。例如苦集滅道是四聖諦,應該依此修行;但是《心經》裡說「無苦集滅道」。菩薩要渡人,我們等著被渡;但是《金剛經》裡說「實無眾生得度者」,變成了我們不可能被渡。這些是不是天大的矛盾?
一九九七年夏天,一位朋友說妙峰長老在下個星期六上午要在新竹某餐廳開示,問我要不要去。我說:「他是誰呀?要談些什麼?」「一位美國來的。在科學園區很受歡迎。這次要談生活禪。」那位朋友是很正直的人,因此我就去了。長老開示了什麼是禪,禪地風光如何,如何在生活裡保持禪心、尋找禪意。我如沐春風,獲益良多。那次直到開示和餐會結束,邀我去的那位朋友都未出現。倒是被長老認出一直坐在角落的我是一位新來者,要我自我介紹。回去以後,我搖電話給那位朋友:「那天妳怎麼沒去?」朋友說:「正巧有事。」一般來說,會拉朋友去聽某位長老或法師開示的,通常都是法師的熱心弟子。因為我想進一步瞭解妙峰長老,就直接問她:「妳是長老的弟子?」電話那端傳來的是:「我不認識他。是朋友介紹的。我已經有一位皈依的師父。」因緣真奇妙。她的朋友(後來得知是淨惠師姐)有心要傳她一盞明燈,卻因為她與師父的緣尚未成熟,被她轉給了我。
一九九九年冬天,淨惠師姐打電話告知長老要在某天為桃園蘆竹鄉的慈航佛學社主持開幕典禮,問我有沒有時間參加。那是我第二次與淨惠師姐講話。回想起兩年前長老的春風,我立時就答應。典禮那天,到了現場才知道除了慶祝開幕,還為長老祝壽。我心想:「能為長老祝壽,我的福氣不小呢。」沒想到還有更有福氣的事:我發現那天還辦皈依。我不知皈依有何條件,便向淨惠師姐打聽,以便以後有機會時能有資格參加皈依。沒想到淨惠師姐一句話:「現在就可以皈依,沒問題。」我當場就皈依在長老座下。十一年的孤舟漫遊,終於有了一個依止、補給的港口。感謝師父!感謝師父這五年來給我的教化,使我對佛教能有更深入的認識。然而皈依時我已五十四歲,實在太晚了!學什麼都事倍功半。
2. 我對佛教的認識
從果位上來分,修行可分為五乘:
人乘 遵守五戒:不殺、不盜、不淫、不妄、不酒。來生又為人。
天乘 行十善: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不兩舌、不綺語、不惡口、不貪、不嗔、不痴。來生生於天。
聲聞乘 根據佛說的道理修行,悟四諦,滅見惑(觀念上的迷惑,如:誤認這個身體就是我)、思惑(對事物思念而起的迷惑,如:貪嗔痴慢疑)以脫離生死。依境界分為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
緣覺乘 或悟十二因緣、或獨立修行而解脫生死。成為辟支佛。
菩薩乘 發心自利利他,修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修行時將慈悲喜捨之心擴至無量,徹底沒了見惑、思惑和塵沙惑(不能通達如塵沙之多的法門,不能自在教化一切眾生之惑)。菩薩修行斷盡無明,覺行圓滿,就成為佛。
我們學佛就是為了成佛。不能以不墮惡道或脫離生死而滿足,所以我們應該發心走上菩薩道。雖然現在才開始修行,要先把目標定好,避免走上岔路,以便早日到達終點。
進入佛教就是想要學佛,成為像佛一樣。「法門無盡誓願學,眾生無邊誓願度」,這是我們常唸到的句子,也是要克服塵沙惑的誓願,就是為將來成佛做準備。
法門無盡,要選哪一門進入?如何進入?似乎茫無頭緒。幸好過去有些學佛的人將他所走過的路、所預期的路根據佛經歸納整理成為一些系統。如果我們接受他的系統,就能有個起頭、有個明確的修行方式,或許能事半功倍。這些系統就像是一張張不同的藏寶圖,引導你從不同的港口出海,最後都能使你找到相同的寶藏。這些系統如果接受的人很多,就成為體系、宗派。在中國較大的宗派有:
淨土宗:又稱為蓮宗、念佛宗。平日修習一心不亂,希望往生西方淨土,在淨土接受佛的教化直到成佛。
禪宗:又稱為佛心宗。從問題思考上突破無明,希望能以般若而明心見性(不受心念干擾而覺知佛性),因為見性是成佛的基本要求之一。
密宗:又稱為真言宗。每人都有一位佛菩薩是其本尊。著重身、口、意三密(利用結印、持咒和觀想使身口意三個部分都沒有邪惡。進一步,都與本尊相密合),觀想即身成佛(觀想本尊進入這個身體,與身體合一,這個身體等同佛的身體)。由此而學習或模仿佛的行為:慈悲喜捨無量,希望早日證得佛果。
律宗:又稱為南山宗。由堅持戒律而得定、得慧,由慧而悟,而證得佛果。
天台宗:注重一心三觀(觀空、假、中),斷三惑(見思惑、塵沙惑、無明惑)。認為一心具萬法,可悟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盤。由此而解脫。
法性宗:又稱為性宗、空宗、般若宗、三論宗。強調萬法緣生,自性本空。主張深入理解佛裡。由此而於內心解脫後,證入真空本性,求大智慧。由智慧而得佛果。
法相宗:又稱唯識宗、慈恩宗、相宗、有宗。說萬法變異生滅唯識所感。只有瞭解萬物真相後才能轉識成智,才得解脫。
賢首宗:又稱華嚴宗。研明因果,瞭解事事相互融入。因此而修平等觀,證入一真法界。
這些宗派不是佛規定的,只是自然形成的修行體系。繁簡不同。個人可隨緣份選擇一個加入,學習它的修行方式。如果你學得很好,尋寶圖都印在腦子裡,也確實按圖修行有了一定成果,若有緣份,再學一個兩個其他宗派亦無不可。不需要劃地自限。要知道,不論宗門是何,強調些什麼,都只是一個入門方法而已。入門之後成佛之前其實該學的、該做的都缺少不了,只是前後次序不同罷了。例如禪宗由慧入門。你進入之後就會發現要有智慧必須要先能定心:要定心必須要先能持戒。律宗由持戒入門。入門之後就會發現光是持戒並不得解脫,必須要有智慧,因此還是要用腦。淨土宗由小定入門,只要求一天到七天的一心不亂就能讓我們到淨土。在淨土有佛來教導,教我們如何開悟。但是在開悟前自己是不是先要修得一點智慧?想要成佛得先入門,至於入哪個門、哪個宗派,只看你當時的習性與那個系統是否相配,不是別人覺得好的就適合你。
佛教在中國都說自己是菩薩乘。可是這種事並不是自己說了就算,必須在行事上,至少在觀念上,要通過或建立一定的準則。這個準則是什麼?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不二」。在《維摩詰經》裡提到了許多菩薩當初進入「不二」的方法。例如:不假設有個我,淨與不淨都是幻想,菩薩心與聲聞心都是幻覺心,明白有特性與無特性的平等性,不追尋善或惡,不受有罪的束縛或無罪的解脫,不算計快樂與悲慘,沒有出世或入世……等等。什麼是不二?不二就是「不是相對的兩個」。以「不假設有個我」來說:如果假設有個自我,相對的就可以說什麼東西是我的。如果不做那樣的假設,就沒了相對性的立足點,就不會有「什麼東西是我的」這回事。不區分「我」和「我的」,就是練習回歸到不二境界的一種方法。為什麼要回歸到不二境界?因為若能體會萬事萬物的不二性,才能確實體認平等性。而體認了平等性才能發大慈心、大悲心、大喜心、大捨心,才能成佛。壇經裡記載:六祖辭別五祖帶著衣缽逃走之後沒幾月就被一位將軍出家人惠明給追上了。六祖將五祖傳下的衣缽放在石頭上,自己躲進草叢裡,向惠明說:「你追求的東西在那兒。可是那些東西是你能以武力奪取的嗎?」惠明走上前去,想拿起衣缽,卻拿不起來。於是說:「我不是為衣缽來的。我是為求法來的。」六祖才從草叢現身。惠明行過禮,說:「希望你能為我說佛法。」禪宗對佛法的重點在明心,而心就是本來面目、本性、自性。六祖說:「先把攀緣心都斷了,不要升起任何念頭。」過了很久,六祖說:「不思善、不思惡,就在那個瞬間,你所感知的那個就是你的本來面目。」這裡的不思善、不思惡就是不歧視善或惡、不想什麼對我是善或什麼對我是惡,就是不二。不思善、不思惡為什麼能令人得悟自性?因為思善、思惡都是由自己接受的標準出發。這樣就暗藏了一個「我」。而心裡有「我」的人是絕不會開悟的。不思善、不思惡就是不以自己的主觀來評斷,把「我」的念頭給滅了。這才能平等、沒分別心,才能體悟佛性。《金剛經》裡說菩薩若要成佛,「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話的意思是:修行菩薩為眾生利益而做事時,其心智應該與菩薩自己的喜怒哀樂分離。若菩薩依自己的喜怒哀樂而去做事,這件事是建立在分別心上的。這將是有二,不平等,不與佛理相應的。這樣做事的菩薩是不會成佛的。
前面提到聲聞乘要依苦集滅道來修行,但是《心經》裡說「無苦集滅道」。是不是矛盾?當然不是。依苦集滅道來修行是走「有」的那條路;說「無苦集滅道」是在體會五蘊皆空之後強調「無」的那條路,並不是否定「有」的那條路。因此,它們不矛盾。進一步說,若不先假設個「有」,就不需提出「無」。承認有和無,但不歧視有和無,也是練習回歸到不二的一種方法。
前面又提到菩薩要度人,但是《金剛經》說「實無眾生得度者」,變成了我們不可能被度。這是不是矛盾?當然也不是。說菩薩要度眾生,是站在「有眾生」的觀點;說實無眾生得度者,是站在「無」的觀點。為什麼眾生是「無」?因為眾生皆如幻覺產生物,緣具則生,緣缺則滅。既然眾生只是幻覺產生物,當然就是無眾生得度。更重要的是:菩薩不念功德。菩薩心理不會念著自己已度了多少眾生,所以已度盡了眾生與沒度一個眾生,菩薩心情沒有兩樣。
再說到因果。常言道:「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就是說果中有因的性質,因中也有果的性質。因此因與果不二。將因果平等看待,也是練習回歸到不二的一種方法。
3. 佛教對我的影響
在家庭方面:
四十多歲又開始學佛後沒幾年,正是我出離心很強的時後,因為聽從朋友說:「要努力修行就不要留戀人世。更重要的是在往生的時候要一心決定前往西方世界,不可分心。有人平日修得很好,本可前往西方世界,但因妻子在旁哭號而不忍離去,以致功虧一簣。」又因為妻子學佛不很認真,像大學時代的我,朋友鼓勵我不要等她,應該放棄她,自己努力前進。那時我就決定不讓功虧一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採用的方法是讓妻子逐漸討厭我。因此我常常藉故爭吵。妻子開始時感到驚訝與難過,問我:「學佛怎麼會這樣?」我無言以對,因為我知道那是我的自私的緣故。而且與我心愛的妻子強詞爭吵也使我心痛呀。但是這個方法很有效,只不到兩年,夫妻就相敬如「冰」。我相信如果我那時死了,她不會掉一滴眼淚。有了這樣的成果以後,整個家庭氣氛不一樣了,隨時都在陰霾中,沒有一點溫暖。這樣過了三年,我自己也問:「學佛怎麼會這樣?我是不是跟孩子們也如法炮製,切斷親情?」經過一再地反省,我必須承認一個這樣自私的人是沒有機會去西方淨土的。原因很簡單,兩個:一、我傷害了她的心,我必定得回來接受果報。二、自私的人心中深處必有不安,因此根本不能一心不亂,還談什麼往生淨土。有了這樣的認識,我就放下先去淨土的私心,回頭來安妻子的心。但是人心一旦傷了,傷痕永遠存在。我現在有什麼對她特別關懷一點的舉動,她偶而還會以懷疑的眼光說:「是真的還是假的?你是不是打我什麼主意?」這有點令我傷心,但是這是我該接受的果,我應該坦然接受。如果在我命終前她能接受淨土的說法及方式,那是我的福報。如果她還未能接受,那麼我下次再回來與她作夫妻,相信總有一天她的觀念會和我的一樣。
大約在一九九一年,我開始研讀《金剛經》。讀了幾年,雖然有許多地方不知所云,但我仍然認為它是一本很好的佛經。不是因為受持讀誦有多少功德,而是義理與我的概念相契。例如《金剛經》裡說:阿羅漢不該念著自己已是阿羅漢,否則就不是阿羅漢;菩薩不該念著自己已是菩薩,否則就不是菩薩;甚至佛不該念著自己已是佛,否則就不是佛。這同我覺得當教授的不應該老是想著自己是教授,高學生一等;否則就失去了學習心。所以當教授的若念著自己是教授,那就不應該是教授。同樣,當校長的不應該覺得:「我是校長,高你們一等,我可以管理你們。」如果這樣想,他就不該是校長。因為校長是為大家服務的。覺得自己比較高,那就失去了當校長的初衷。再例如《金剛經》裡說:「不受福德」。福德是果,布施是因。既然施出去了,就不要掛在心上。不要念著:我有錢,今天布施的是隔壁老張的十倍,我應該有他十倍的功德。不要這樣念著。這樣念著你就心中有個我,又被功德綁住,永遠不得解脫。而隔壁老張,雖然生活比較窮困,有形的功德比你少,但心無掛礙,說不定比你先得悟。所以你既然做了大布施,有了大功德,就要不掛念這個功德,以便早日解脫。這與儒家說的「施恩勿念」也是相通的。
我覺得《金剛經》不錯,雖然我不太懂,我常常讀它。甚至自己錄了一卷錄音帶,一邊開車一邊聽,希望藉多聽多想而能多懂一些。那時先父母還沒有與我同住,他們年紀已過八十,天天在家。我就影印了一份大字版的《金剛經》送給他們。先母當時很高興。可是隔了幾個月,我發現他們沒什麼進展,因為讀不懂。由於年齡的關係,他們沒有足夠的心力研讀相關的註解書籍。過了幾年,住在新加坡的二姊知道我想要弄清楚《金剛經》在講些什麼,便提及一本英文的《金剛經》(美国人A. F. Price於1947年翻译)。這本英文《金剛經》對我的幫助很大。我就將它以白話形式再譯回中文。一九九九年底印刷了一千本贈送親友。當然也要給我的父母。可惜這時先母已中風兩年半,人事不知。先父雖然拿去閱讀,但記憶力已差,讀過幾天就忘,因此也無法明白《金剛經》的旨意。所以我覺得先父主張的退休後才學佛的觀念是不正確的。第一,佛教講空,是針對世人重視有,並不是否定有。不是偏空,只說一切無;是要世人認識有的空性,不再執著於有。不執有,在關鍵時刻才能離苦得樂。這種空的觀念在年輕時就應建立,進入社會工作後,若成功,勝不驕;若失敗,敗不餒。所以空與孔孟之道是不抵觸的,反而是相輔相成的。第二,退休之後,一般年歲已高,除非有特殊機緣,否則還是要自修。這時候困難重重,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學佛要趁早,在退休後才開始學佛是太晚了。我們誦一部《金剛經》大約只需三刻鐘。我研讀《金剛經》十三年,到現在還沒完全清楚。我還有幾個十三年呢?我開始學佛的時間太晚了。
在事業方面:
當教授應該要做研究,所以得每年向國科會申請研究經費。國科會能發出來的經費一向不足以應付所有的申請案件,所以每個案子的經費預算都會被要求刪減,甚至有些案子會被退件。很多人為這些事苦惱,除了以書信和電話與承辦人爭論外,甚至有跑去國科會吵鬧的情形發生。我卻不然。你核發多少我就做多少,因為我不覺得我的計畫是第一重要的。(我也不覺得任何計畫是第一重要的。科學上許多重要的發現都不是「第一重要計畫」的成果。)所以我每天都快快樂樂地工作,不被那被刪掉的數十萬元束縛。何況餘下的時間正好用來研讀佛經,快何如哉。
在清華大學當教授,這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我可以一直做到六十五歲,但是我決定放棄這個職位,在五十五歲退休。主因是那時我發生了急性冠狀動脈梗塞,需要一些療養。但是能就這麼內心毫無掙扎地放棄教授職位應該歸功於三方面:一、佛教教我該放下的時候就放下。二、我二十八、九歲以前在讀書,接著教書教了二十六、七年。如果我還能活個二十五年,應該把這段時間用於學佛。三、還在工作的妻子很爽快地答應,雖然這會使她在家計上增加負擔。在這裡我要特別感謝妻子的成全,因為如果沒有她的答應,我可能還在教書,沒有現在自由自在;也可能執意退休,但將在彼此心裡留下一塊陰影。
從發病到退休,約有十個半月。在退休的時候身體狀況已恢復很多了。有人看我身體還好,就問我退休了要做什麼,是不是要轉到私立學校任全職教授,以便再拿一份薪水?如果沒有接觸佛教,我也許會那麼做。佛教教我們不要貪,我就以退休金過活。有人問我五十五歲就退休,會不會無聊?我告訴他們我要寫一本書。就在退休快滿三年的時候,我的書出版了。不是我的化學專業書,而是一本關於製作日晷(Sundial)的書。這使許多人吃驚,說:「你怎麼會寫這樣的書?」我心裡想:「因緣具足的時候自然就有這本書。」是什麼因緣?原來在兩千年三月我心臟病出院後,醫生說:「在家休養一個月。早上八點鐘以前不可以起床。」心臟病的人睡不好,所以我每天大早醒來只好看牆壁。實在太無聊了,臥室東牆有百頁窗,西牆有從百頁縫裡漏過來的陽光。看來看去臥室裡只有陽光可看,至少它有顏色變化,從紅到金、到黃、到白。看了兩個禮拜看出興趣來,原來陽光每天的位置向南有不可忽視的移動。這和日晷有關。心想可惜我不知道日晷的數學關係,否則我看到位置就會知道現在是幾月幾日幾點鐘。到了暑假,西邊牆壁上的陽光移到北邊牆壁上。我決心去查個清楚。卻發現沒有一本專門討論日晷的中文書。想起三十二年前剛到美國留學的時候家兄說的一句話:「美國人有個好習慣,就是把自己的心得,即使是小小的心得,寫成小書,使大家獲益。」我決心在我弄清楚日晷之後寫一本書。退休三年時這本書出版了。所以這本書的出現與我的心臟病和放下教職退休有很大的關係。因緣真是難說。
當然,在佛教方面我的自修有更多的時間。我重新整理補充了兩年前翻譯的《金剛經》,使自己讀起來更方便理解。也把《維摩詰經》從英文翻回中文白話,希望能幫助一些人閱讀。
在對生命看法方面:
先母中風臥床四年半後去逝。期間當然受了許多苦。我們盡量依照醫生所說來照顧,但仍眼看著她身體一日比一日衰弱,我們心裡慢慢有了準備:她老人家來日無多了。終於在一天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她安靜地走了。我們悲傷,但不意外。只覺得維摩詰說的非常貼切:「身體像古井,因年久而不斷崩塌。」崩塌到最後全垮下去,就不再是一口井了。先母是用這四年半的痛苦來要我確實明白這個道理嗎?我想是的。現在我有了些體會,為了讓先母所經歷的痛苦能使更多的人受益,我應該告訴大家:「肉身是不實在的,總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我們要愛護肉身,只因為它是我們學法的工具。我們愛護但不執著。執著肉身,必定帶來痛苦,因為它免不了生病、衰老、死亡、分解。它依緣而有,又紛亂消散。身體哪有主人?趁身體還能工作的時候,我們是不是應該多學些佛法?多培養自己的如來法身?」
先父在今年二月因後腰背痛住院。因為年紀高,身體太瘦,便做了全身檢查。結果是五臟六腑都好,只有一些貧血。另外就是白蛋白低。再檢查骨髓,也正常。家人都很放心。一天輪到我去看護他。他正斜躺在床上,有些不舒服。我就把他身體扶正,床頭再搖高些。他說:「舒服些了。」然後就睡著了。睡了一個半小時,忽然沒了呼吸的聲音,就這麼在我面前走了。我當時完全不能接受。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真是令我驚慌失措、六神無主。感覺像是原來有人替我頂著的天忽然塌了下來,我要找個人依靠、避難,而替我擋風避雨近六十年的他卻不能再回應我的呼喚了。唉!生命只在呼吸間,真是一點不錯。
我自己因為冠狀動脈梗塞,十個西醫有九個要我去做繞道手術,否則隨時可能沒命。我知道繞道手術並不治本,那只是西醫眼裡的最好選擇。先母四十一歲時心臟病比我還嚴重,沒開刀,後來又活了四十七年。我的心臟病源自先母體質,也許我也不必開刀。所以我拖了四年不開刀。好不容易去年底被醫生說服了預備今年春天開刀,可是看到先父的例子,縱然全身器官都無恙,緣盡時照樣離去,誰能挽得回來?我又放下了開刀的念頭。
不開刀我要怎麼辦?我要注意生活習慣,特別是飲食,以維持心血管健康。萬一我心臟病又發,走了,我自然接受。即使明天我就走了,我不抱怨。但是在我走之前,我要做好準備。欠人家的,要先還清。受人家的,要先感謝。不要把債留於世上。能幫人的、能貢獻的,盡力做。不要把遺憾帶走。
我比醫生樂觀。先祖父母平均七十歲。先父母平均九十歲。我不想活到一百一十歲,八十二就很滿足了。我有個兩年前開始的個人網頁[1],那時上面有一欄寫著:「還有二十五年生命光陰」。以後按年遞減。這麼宣告有兩個自我警惕用意:第一,要惜光陰。日子過去一天,我就少一天學習與奉獻的機會。只要活著,我不應浪費時間。第二,不要貪壽。世壽如何,不挺重要。想要盡量多活幾年,也是一種貪心。兩年過去了,網頁現在寫的是「預期還有二十一年光陰」。為什麼現在只剩二十一年了?因為去年我認識了一位年輕媽媽,她有三個小孩,十三歲上下。這位媽媽得了癌症,已經用化學治療兩年了。朋友與我都不看好她的未來,又擔心如果她過世了,那三個孩子怎麼辦?忽然間我有一個念頭:「我在別的地方幫不上什麼忙,可是若能將我的兩年壽命送給她,一定強過留給自己。」我就在心裡誠懇地向菩薩默唸願意送她兩年。既然已經答應了自己和菩薩送走兩年生命,一回家就在網頁上減掉兩年。捨得嗎?有時想想是有些不捨得。可見我的貪心還在。但是到底捨不得的是什麼?檢討起來,所能稱為捨不得的沒有一項是實在的;每一項都是「現在」對未來的一種幻想。可是只要「現在」的情況有些改變,對未來的幻想就跟著改變,所捨不得的也跟著改變。《金剛經》說:「未來心不可得」,不就這個意思嗎?明白所捨不得的都是幻想,還會捨不得嗎?就整體來看,雖然我送出去了兩年,可是我獲得了許多次反省的機會,讓我更體會佛理,並不吃虧。
從小到大,一生遇見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險有好多次。但是不論是車禍還是疾病,頂多使我感到非常危險,而沒有讓我真正嚴肅想到我可能會死亡。提醒我時常要想到可能會離開這個世界的是兩個記憶猶新的夢。第一個是在先母過世後約三個月。在夢裡我和妻子及孩子們一起開一輛黑色休旅車旅遊。半途中接到消息稱:「邱紀良(筆者)死了。」我半信半疑。趕快開車回家。到了家門口外停好車,吩咐妻子及孩子們在車裡等我,我先進去察看消息的真實性。走進院子一會兒我就發現我真的病故了。我回到車上,向他們宣布我真的已經死了。他們都很悲傷。妻子在前座伸手要擁抱我,我飛進她的懷裡。只一會兒,我就從她懷裡如輕煙般消失。他們失聲痛哭,我卻沒什麼感覺。我又回到院子裡。見到我的兄弟姊妹們正圍成一圈在講話。我在圈外站了一會兒,他們渾然不覺。這時家母穿著我從未看過的米色旗袍在我身旁出現,問我:「他們在做什麼?」我說:「在討論紀良的後事。」這是第一個夢。大約與前夢隔了四個月,我夢見我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甚至可說是陌生的世界。那裡的地表是米色的石頭,有鵝卵石大小。天空也是米色的。四周一望無際,沒有起伏,都是平地,沒有山、水、草、木。沒有道路、房屋,甚至沒有人。只有我孤獨一人在那裡張望。這時四週有些雲霧飄來,地上也出現一些痕跡,原來我站在十字路口的西北角。正望著並猜想著北方那條路的盡頭是哪裡,忽然身後有些聲音。回頭一看,十字路口的東南角路邊出現了兩位三十左右著西裝便服的年輕人,正在擺放一張書桌。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桌子擺好之後,他們站在桌旁,伸長了脖子望著東方那條路的盡頭。正不知他們要做些什麼,忽聽其中一人自言自語:「邱紀良該死了。」我嚇了一跳,原來他們在等我死。趕緊飄身到他們身後,問:「為什麼?」說話的那個人頭也不回,打開抽屜,拿出一本無字書。翻了幾下,到了某一頁。那頁正中出現一個小方塊,裡頭大約有二十個字。那人看了看,說:「因為他什麼什麼事沒做,所以他該死。」說完,他繼續望著東方。我就從背後溜走了。可惜忘了我沒做的是什麼事。夢,當然是虛妄,可是也能給我們教訓。這兩個夢給我的教訓是:生命隨時可以結束。現在活著就應該做些有意義的事。
對世界的看法:
在我把生命看成如幻之後,這個世界變好了。所謂世上的紛擾不過是一些菩薩為了教化眾生而上演的幻戲。我們若能從紛擾中學得教訓,這些戲就不需要上演,世界就沒紛擾了。
例如看到電視上獅子獵殺羚羊當作午餐,我們的反省是什麼?有人說:「弱肉強食。在社會上不能當弱者,一定要當強者。」持這種觀念的人很危險;在他往上爬的時候,不知會犧牲多少人。爬上去之後不自覺地會認為底下的人被他欺負都是應該的。這不符合佛法。我的反省是:我不想做羚羊。為了避免將來變成羚羊,現在要修行。我也不想做獅子,每天得殺生。即使是獅子王,最終也逃不了鬣狗的尖牙攻擊。所以安全一點就是守五戒,不要落入畜生道。最好是行六度,進入菩薩道。而獅子獵殺羚羊這一幕就是對我們的教育。獅子和羚羊是我們的教師、我們的菩薩。為什麼牠們是菩薩?如果看到那一幕而不知反省,獅子和羚羊只是野生動物。如果能幫助我們在菩薩道上修行,不是菩薩能是什麼?菩薩不是發願眾生應以什麼身得度,他就以什麼身來度?今天你看到這樣一幕會受到感動而發菩提心,他就演這一幕讓你發心。所以我認為牠們是菩薩化身。
再例如社會上天天發生許多不幸的事件,各種情節不一。如果各種媒體的報導沒有引起你在菩薩道上的反省,反而打破你平靜的心,那麼那些事件就是紛擾。如果你知道一切如幻夢,你依然維持平靜的心,那些事件就不是紛擾。如果某個事件的情節打動了你的心,使你走上菩薩道,那個事件不但不是紛擾,裡面的人和物還是你的菩薩。擴大來說,凡是與讓你知道那事件有關的人和物都是你的菩薩。因為光是事件裡的人和物,你是不會知道那個事件的。因緣要具足呀。所以一旦你發心向佛,你完成了一件事,不只要感謝直接促成的,還要感謝一切眾生、一切菩薩、佛。每本經書最後都有回向偈。偈或有不同,其中少不了的就是回向一切眾生。為什麼?因為若沒有那麼多眾生的貢獻,不會有那本經書到你手上。回向就是感謝;要把自己的功德轉送給他們。功德是什麼?功德是你做了一件事之後所得的益處。書寫讀誦經文為什麼有益處?因為在這過程裡你對經義有更進一步的體認,對你成佛有益,所以有功德。如果你沒有體認,書寫幾百次也沒有功德。像我中學時練習小楷一樣,寫了幾百遍,寫字也許好看一點,對我的佛性卻一點啟發都沒有。那就是沒功德。自己沒得到益處,如何將益處轉送人家?就像自己的油燈沒被點亮,怎麼用它去點亮別人的?所以若要有功德,在書寫讀誦過程中要認真學習,使自己先獲益。然後才能回向給別人。捐資建寺有沒有功德?寺廟建好後,方便許多人學佛,使許多人獲益,當然有大功德。但是這些益處可能不屬於捐資人的,除非他也來學習。梁武帝建了許多佛寺,卻被達摩評為「沒有功德」,就是因為梁武帝並沒有在建寺過程裡提高自己的佛性。雖然建了許多佛寺,結果也許下一世享了福,但也有盡頭,等於是什麼也沒獲得。
這個世界是不是紛擾不堪,不在於外界而在自己的反應。你用紛擾心看世界,這個世界是紛擾世界。你用平靜心看世界,這個世界是平靜世界。你用菩薩心看世界,這個世界是菩薩世界。希望大家以菩薩心看世界。
4. 如何回報佛恩
佛教給我許多益處。最大的就是使我能以容忍心和平等心來看世界。在不如意的時候,氣憤難平的時候,佛教教我轉個念頭就心平氣和,甚至要感謝對方使我有機會練習用佛的教導來處世,使我進步。我現在內心得平靜快樂,都要感謝佛、感謝法、感謝僧。感謝不是在口頭,應該要化為實際行動,要有回報。佛的恩典太大,我的能力太小,如何回報得起?正如父母生我養我,我如何回報得起?若將佛看成父母,父母是不需要子女直接回報的。最好的回報莫過於做父母歡喜我們做的事:好好長大,做個正人君子。再把下一代教好,也都能成為正人君子。所以我想我能做到的大約是這樣:
禮敬佛法僧:
從禮敬的身體的動作導引內心的佛性的提升。當我們向佛與僧拜下去的時候,我們禮拜的是他們偉大的、足以作我們楷模的修行。禮拜的時候應該反省自己在修行上有沒有進步。當我們向佛經拜下去的時候,我們禮拜的是經裡的真理。禮拜的時候應該反省自己離真理遠了還是近了。我常常在禮拜菩薩的時候眼淚會想流出來,因為在禮拜的時候我會為自己沒智慧而難過。例如我過去在菩薩前發願要以菩薩心腸去感動某一個位女性友人,想把她從沉淪中救起。中間花了許多時間,做了一些事,引起太太和朋友的誤會。這些我能忍受。我相信只要她脫離泥淖,誤會就能冰釋。可是後來我失敗了,她遷居時依然沉淪,以致於我沒有洗清的機會。這也算了。後來她還倒過頭來責怪我,把我罵得豬狗不如。我在菩薩前的難過不是被罵,不是誤會沒洗清,而是我沒智慧,不會處理事情。眼看著她沉淪而無法救起。我難過的是幾年過去了我還是一樣沒智慧,也許直到命終都沒智慧。真是業障深重。我禮拜菩薩的時候,每每都在反省這一點,同時感佩菩薩的偉大。
減少貪嗔癡:
我的貪嗔癡還是很重,應該致力消除。三毒以貪為首,所以先要用力克服貪念。以食衣住行來說:食的方面,除非是應酬,我吃得簡單。第一、少量,斷去吃飽的念頭。第二、隨緣,不指定要吃些什麼。住的方面,能住就行,保持整齊清潔,不用豪華裝潢。衣的方面,能穿就好,不買名牌。行的方面,有車就行,不想名貴轎車。簡單一句話:明知有高水準的,我安心於低水準。減少了貪,嗔和癡一併會跟著減少。三毒降低應該是佛祖歡喜的。
行慈悲喜捨:
慈是給人快樂,悲是減人痛苦。至於喜,有人解釋為天天保持喜悅。我認為這樣只說了一半。保持喜悅只是自己心內,還應該把喜悅散佈於外。就是要隨時讚嘆眾生,讓眾生感到喜悅。再說捨。看到「捨」,首先關聯起來的多半是「布施」。但是這裡的捨,主要是捨掉分別心,使內心平靜。幾乎等同於《道德經》裡的「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中的「損」。(《道德經》這幾句話的意思是:做學問要天天增加,做道德要天天降低(降低我比人高的念頭)。低之又低,以致於心裡沒有執著於一點東西。)捨雖然在慈悲喜捨中居末,我覺得它是前三者的根本。未能捨掉分別心,所行的慈、悲及喜頂多只有一半。若能捨掉分別心,「眾生與我同體」就自然體現了。
請益佛法:
我智慧未開,對佛所悟的「不可說」的真理還不明白,甚至連幾本讀過的可說的佛經也沒能完全瞭解。我非常需要善知識指點。如果我對佛法的認識增加,相信也是佛祖歡喜的。
遇事懺悔:
世事難預料,多半不如自己的期望。這種時候如果心裡不平靜,應該由佛法的角度來檢討。如果是自己不如法,就要懺悔。
向孩子介紹佛法:
自己知道的不多,但是若能讓孩子獲得自己十五年的心得,對他們不無益處。但是教孩子也要隨緣,不能一次講太多,也不能希望他們一次就瞭解,因為大他們三十年的自己也不是一聽佛法就瞭解的。不能強迫他們聽,那等於在趕他們走。不能急,只能在他們心裡播下蓮花種子。等有一天他們認識到自己站在污泥裡的時候,種子自然會發芽、成長、開花。
以上是我的報告。很慚愧我因為開始學佛太晚而到目前瞭解不多,但是我因佛教而快樂,希望能將這個快樂與各位分享。祝大家幸福、快樂、安詳。
2004.6.19於 慈航精舍 Flushing, 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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